——你回来时我会在这条路上铺满鲜花。
这是临走那天她对她的承诺。但她却没有应她,只回以一个模糊的微笑,唇角微扬却不见齿痕——这算回应吗?她后来无数次回想,始终无法确定。种子撒下不过三日,花苞就疯了似地绽开。那是一种近乎燃烧的生命力,鲜艳、蓬勃,可又在下个瞬间零落成泥,若有行人驻足瞥见这刹那的辉煌,定会感激如此雀跃的生命。
此地不日便铺满了鲜花,只是凛冬比心上人先至,大雪一夜间碾碎所有绽放。她想起年前两人挤在伞下,对方的体温也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渗进来。也许是缘于少女飘摇的心意,待到来年甚至再下一年,鲜花总是更早地钻出冻土,开得愈发妖艳,明媚得近乎诡异。那颜色浓得化不开,像凝固的血,又像灼烧的晚霞,铺满了那条空荡荡的、只属于等待的花路。
她常常依偎在路旁的树下熟睡。有次梦见两人的发丝在花泥里交缠,鼻尖萦绕着混合了泥土、青草和对方身上气息的暖香,一种近乎永恒的宁静包裹着她,让她沉溺在那片由呼吸与心跳构筑的暖洋里,几乎要溺毙其中......直到一丝冰凉突兀地渗入她们之中,迅速蔓延、聚集,织成一张潮湿而沉重的网,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将她从那片温软馨香的梦境中剥离......她被丰盈的雨水打醒。没有细数过了多少年岁,她只是庆幸自己还没有步入中年,
——but nothing really lasts...
......
后来,附近的教堂被批为旅游景点,这条小径成了需要改造的必经之路,于是无数花卉被翻倒铲平。她想改造项目的负责人定没有亲眼瞧过这片花海,否则绝不会做出如此冷酷之举。此刻她伫立树旁,看着第一批游客涌来。
她多想天空中突然下起一场暴雨,像滴水炸弹那样轰着眼前的每一寸土地,人们惊叫着、逃窜着、还会有情侣因为没带伞而埋怨彼此。
这样的话一定妙不可言。